若要评出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建筑师,非燕子莫属。
(资料图)
夏天逐渐深了,皖南山居中,山水格外娇媚起来。
青砖灰瓦马头墙,在雨后,白之愈白,黑之又黑。草木绿得翠色欲流,飞瀑和深潭清可见底,甚至可以细数每一条鱼的鳞片。水边,有紫燕衔着一团泥,蓦地起飞,掠过水面,飞越林梢,越过马头墙,进入一户人家。紫燕应该是在那里安了家。
若要评出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建筑师,非燕子莫属。人还需依靠手掌和搅拌机、墨斗、瓦刀、升降塔吊、脚手架等机械,燕子仅仅用小如豆米的一张嘴,便可以调拌淤泥,可以粘住秸秆和树枝,可以丝毫无误地把自己的巢穴架在善良人家的二檩上,生儿育女,繁衍生息。
我曾近距离观察过一只燕子,黑色的羽毛,黑中透亮,呈现出亮紫色的光泽,难怪被人称之为紫燕,燕子的眼睛有神,小黑豆一般咕噜噜转圈,稍有风吹草动,青虫在枝叶间蠕动,燕子振翅一飞,枝头一啄,那虫子就被它叼在嘴里了。燕子飞起来的瞬间,我才发现它的胸部是一团白色的,黑白分明,可谓知黑守白。
我有时候想,燕子的黑白与徽州的建筑毫无二致,粉墙黛瓦之间,燕子成双入对地出入,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,它们简直就是为了徽州而生的。
燕子并非生来黑白分明。雏燕的嘴角就是黄黄的,太阳花上面扯下来的颜色一般。雏燕的羽毛也灰中带黄,确切说是青黄色,一抹古典意趣,很是耐看。
耐看的还有看雏燕吃食,老燕振翅飞来,雏燕嘴巴张得比头还大,雏燕把虫子朝雏燕嘴里一塞,雏燕伸着脖子吞下,吃食的样子颇具喜感。一巢雏燕,通常老燕要进进出出很多次,才能把雏燕们喂饱。
燕子毕竟是寄居人屋内的动物,若是遇到主人外出匆忙,把门掩住了、锁死了,老燕子会在院子里的枝头上叫得很凶,甚至不惜飞在人的头顶上掠过来提醒。鄙人少年时,曾遇见老燕在人面前掠过的情形。那时祖父忙着赶集,忘了给门留一道缝,老燕急了,掠过再三,仍无果,在祖父的草帽上拉了一泡燕粪。祖父一恼,回去进屋去换另一顶草帽,老燕趁机飞到屋内,一巢雏燕啾啾地叫着,祖父一抬头,方才恍然大悟。
夏日里,紫燕喜欢在马头墙上立着,一字排开,那是活着的脊兽。《楚辞·离骚》中王逸注:“玄鸟,燕也。”《山海经》里亦有记述,颇具传奇色彩。燕子寄居在屋檐下,按理说应该烟火气十足,却又是孤傲的,宁可自己发呆,也不像鸽群一样讨好人类。燕子格外爱养神,哪怕是一根树枝、一条电线,雨后,它们也要立在上面发一会儿呆,这样的燕子极具神秘色彩。对着天空看站在马头墙上的紫燕,这群最善于发呆的鸟说不定也是在某一场雨后放空自己。鸟雀们一发呆,山泉含笑,山居静谧,闲云淡然飘过,整座山村都成了流光快门,时间一闪即逝。
“花褪残红青杏小,燕子飞时,绿水人家绕。”这是苏轼的句子。燕子是候鸟,诗句中的画面,描绘了燕子飞回时,乡居青山绿水果木飘香之曼妙。五月末,在徽州的一处院落里,马头墙下一树枇杷金黄,香气阵阵随风袭来,马头墙上的燕子们也按捺不住了,振翅飞来,争相啄食,主人执竿去赶,我在院子看出了喜感,料想,那枇杷一定很甜。(李丹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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